文||王官令仪真讨厌，是人还是耗子？！偶然有谁白天记起夜里的事来，指着她问：你有什么事非要半夜偷偷摸摸地干？！她只是不一般见识地笑笑。她夜里享的福她们怎么能想象。——《耗子》
《芳华》剧照《耗子》是严歌苓2006年版小说集《密语者》里的一部中篇，比《芳华》要早十多年，但两者的故事几乎一模一样，讲的都是一个饱受屈辱的文艺女兵，在友情、爱情和亲情中苦苦挣扎求生的故事，她游走在人性善与恶的边缘，有时令人心疼，有时又会让人恨得牙痒痒。
冯小刚拍摄的《芳华》，加入了很多青春怀旧的东西，淡化了人性里的阴暗，女主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灰姑娘相比于《芳华》的不失温情，严歌苓的《耗子》则呈现出真正的残酷《耗子》里的丑女黄小枚，跟着母亲在继父家里生活，从小就懂得了看人脸色，变得识相，不争辩，也不争取平等和尊严。
也因此，当她进入文工团后，才会过得那么憋屈和窝囊，好在她忍辱负重，最后意外地成了人人仰视的女英雄，爱情也悄然到来穷和丑，是黄小枚无法摆脱的原罪，但那些漂亮的文艺女兵们，她们心里的嫉妒、功利和阴暗刻薄，却比黄小枚的原罪更加可怕！
在那样处处受排挤的环境中，黄小枚将如何自救？本文为你解读。
穷丑懦弱，折射出人性的偏狭冷漠黄小枚是文工团里唯一的丑姑娘，其他那些跳舞的年轻女兵，若光了身子搁在西欧神话背景里，可就是油画里发光的女神，但黄小枚却丑得让人意外按理说，跳舞蹈的女孩必须美丽才对，因此黄小枚的出现便让人捉摸不透，大家觉得她是走了歪门邪路进的文工团。
其实黄小枚并不很丑，只是两鬓和嘴唇上有些毛茸茸，看上去像是长了络腮胡子，人有些壮实，爱出汗除此外，她也有浓黑的眉毛和俊美的脸型，如果时间放到现代，懂得化妆，完全是个美人坯子不过，在生活条件极度艰苦的岁月里，在军营生活单调枯燥的日子里，不合群的黄小枚，还是成为了其他姑娘们取笑逗乐的对象。
别的姑娘们贪嘴好吃，爱洗澡爱臭美，黄小枚不，这也让她更加地被孤立，被排挤好在，黄小枚很有自知之明有时女兵们想要在背后非议她，说一些恶毒的话，就编个理由把她支开，她假装相信，自己跑开一会儿，但她能明显感觉到脊背上女兵们飞来飞去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蔑视与不屑。
过一会黄小枚回来，只是没脾气地笑笑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辩解什么，说她恶心也好，穷酸也好，她一概笑纳，从不强词夺理反观其他漂亮的女舞者，则内心要阴暗得多，她们总喜欢揭人之短，拿他人的伤痛和隐私来取悦自己，又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比自己优秀，尤其是黄小枚，如果得到教官的一点赞许和瞩目，她们便拿出所有的恶毒来攻击她。
人性的偏狭冷漠，在那些漂亮的女舞者身上，暴露无遗。
黄小枚总是戴一顶帽子，即使睡觉也不摘，女兵们就觉得她一定是长了个癞痢头，头发都快脱光了，就算有头发也长满了虱子于是一天深夜，她们趁黄小枚熟睡的时候，摘掉了她的帽子，却发现她有一头无比浓密的自然卷发，很有点明星的气质，这让她们气恼和悻悻然。
再比如，女兵们不再束胸开始穿胸罩的时候，有一次在晾衣绳上，大家发现一个垫了两片海绵的破旧胸罩，就怀疑是黄小枚为了勾引男兵或教导员，故意垫高胸部来达到目的那个胸罩当然不是黄小枚的，但在文工团里，凡不好的事和结果都需要一个人来背锅，这个人往往就是黄小枚，“黄小枚干的”成了女兵和男兵们作弄和欺负她的最好理由。
有时候，黄小枚家里寄来了零食，其他女兵们又像是要摒弃前嫌，全都来和她打闹讨零食，可一旦零食不好吃或不入眼，就又转过来挖苦讽刺，将人性的阴暗面来一次展示。
当然，黄小枚也渴望友情和关爱，只是很多时候没机会一次，几个首长来观看新兵舞蹈汇演，说黄小枚长得有几分她母亲的风采大家才知道，黄小枚的母亲以前曾是文工团里的主角，长得很美，首长们全认识她也只有这个时候，黄小枚才涨了几分志气，拿出一本母亲的相册，一个床铺一个床铺给大家讲母亲的光辉事迹，颇有炫耀的意思。
女兵们当然并不买账，在最初的兴趣失去之后，就本性毕露，说黄小枚果然是靠关系进来的就连她本来是优点的浓密头发，也成了缺点，“编成辫子跟猪屎厥子似的”，值得同情人当然可以苦中作乐，但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就是极大的人性之恶了。
黄小枚的隐忍和懦弱，与她不幸的童年有关她的父亲被划为右派后，母亲带着她改嫁到上海，继父是一位高干，在这个新家，她成了拖油瓶式的存在尤其是母亲和继父又生了弟弟妹妹后，她就早早懂得了走路蹑手蹑脚，说话轻声细语，这叫识相，对任何事她绝不争辩，也不争取平等。
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放到文工团里，就成了折射和检验人性的一面明镜，照出了那些好看皮囊下丑恶的灵魂，人性的自私和虚伪。
爱情悲苦，好人为何赢不来好人缘对黄小枚这样像“灰老鼠”一样不起眼的丑女孩来说，爱情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但黄小枚也渴望爱情，就像她渴望友情一样，尽管她被女兵们作弄得几乎毫无尊严，但她心里的感情并未麻木，她渴望受到关注、爱护与认可。
新来了一个男教员，看女兵们排练舞蹈大家都不愿挨着黄小枚，因为她一跳起来就像个热蒸笼，爱出汗，大家都说她浑身散发着一股馊泔水味黄小枚于是排在最后一位，排练完舞蹈，男教员说最后面那个小同志动作非常规范，让给大家示范一下。
黄小枚这可得意坏了，对男教员露出一个迷乱、低智的笑，就开始卖力地跳起来，其他女兵则等着看她出洋相。
黄小枚模仿能力很强，新动作她总是第一个学会，她跳了一遍又一遍，男教员说大家看看多规范，多学着点可黄小枚因为跳得太兴奋，出了很多汗，终于摔倒了这正中了女兵们的下怀，她们的恶毒劲儿上来，说了很多黄小枚不雅的坏话。
最后还是男教员制止了大家，说不要那么低级趣味自此，黄小枚对男教员的感情就起了微妙变化，每天悄悄给他的保温杯里加水，帮他倒烟灰缸，替他晒练功鞋，搬录音机而且，她抓住一切机会和他说话，对他笑，还在给母亲的信里，说他的好。
男教员压根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给黄小枚的那么一点重视，竟换来如此的热情和误解也由此可见，黄小枚内心的情感和人性被压抑成了什么样子，她渴望受人重视和尊重的愿望强烈到了什么程度！当然，男教员并不喜欢她，最后好不容易甩掉了黄小枚。
后来来了个叫池学春的新兵，是个男独声演唱家，其实就是电影《芳华》里黄轩饰演的刘峰，他儒雅帅气，高大英俊，对谁都一片和气，简直就是谦谦君子他给大家讲北京王爷府，法国印象派画家等各种新奇的事，因为还懂点医术，因此男女兵都很喜欢他，许多女兵暗恋他，黄小枚也不例外。
但他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突然有一天，一个新兵的母亲拉着女儿走进文工团大门，一进门就骂了起来，说池学春吃豆腐拣嫩的吃，侮辱了她女儿紧急集合的哨声响了，大家都集中到第一练功房十四岁的女新兵上台控诉：春节她去男兵宿舍串门，池学春宿舍就他一个，他用拥抱和亲嘴招待了她。
在那个年代，这当然是很严重的纪律问题。女兵们心碎了，而最最心碎的，是黄小枚。
很快，另一个无比美丽的女兵站出来，控诉池学春同样也吃过她的豆腐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女兵们一个接一个站出来，大骂他是“混进革命队伍的黄世仁”，白白糟蹋了大家的爱慕，在她们嘴里，每一个都是被池学春吃了豆腐的受害者。
两个多小时的批判会，变了性质，成了女兵们的诉苦报仇大会她们得不到就毁灭，因爱而恨，将人性的险恶再次展露无遗黄小枚也站出来检举了，人性的丑恶和沸腾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她说，有一次她坐在水池边上，用光脚洗衣服，池学春也跳进来说要帮忙，两只脚不怀好意地在她的脚上乱搓，然后就……她没有说下去，但这足够了。
黄小枚的揭发，让女兵们重新衡量了池学春的档次对池学春尚抱有一丝幻想，认为自己可以拯救失足浪子的女兵们，彻底死心了这是人性的一次集体展示，池学春当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只是对喜欢的一个女兵有过不越轨的亲密举动，但这足以引发了所有女人的恶意，包括为了站队而随大流的黄小枚。
黄小枚本是好人，池学春也是好人，但他们都成了受害者，当人们内心被压抑而扭曲的情感通过不正常渠道喷发出来时，一切都变了味。人性，终究经不起考验。
人生逆袭，在对的环境里闪耀自己其实现实中，有太多黄小枚这样的人存在，他们永远是人生舞台上的配角，似乎永远都处在灰蒙蒙的状态，任人摆布，看不到希望和光明但若是换一种环境，也许他们就会大放异彩一次演出中，黄小枚顶替一个生病的女演员上台，但大家的备用服都不让她穿，最后给她找了件缺个纽扣的衣服，用一个两寸长的大别针简单别上后，她登上了舞台。
在跳舞过程中，导演发现她动作有些迟缓，汗流了下来，一看，原来是别针整个地扎进了腰里每当她跳到侧幕时，导演就给她打气，让她一定咬牙坚持下来，回去后给她请功可黄小枚最终没能坚持住，摔倒下去，同时撞倒了前面的一排女兵。
大家没有因为黄小枚受伤而关心她，反而一个个冲上来骂她，说害得她们摔倒，演出也搞砸了人性的冷漠和自私，再一次被曝光在舞台的聚光灯下。
黄小枚送医后，大家才知道，和别针扎在腰里翻跟斗相比，黄小枚承受了更大的痛苦：她的膝盖半月板撕裂了也只在这时，她们的内心才升起一股庄严和同情黄小枚病愈后，赶上边界发生战事，她改到了护训班，很快成了一名出色的护士，也成了上前线野战医院的第一位女兵。
曾和黄小枚同在文工团跳舞的萧穗子，也因腻味了舞蹈，改行做了战地记者，到前线去采访在去前线的车上，萧穗子从女护士们的口中，得知了黄小枚的近况在女护士口中，黄小枚成了一个泼辣果敢的人，她打静脉点滴一流，上药动作轻巧，还会剃头缝衣，简直是伤兵里的明星，大家一口一个“枚姐”地叫她，这让萧穗子对昔日的这位队友刮目相看。
你看，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你不优秀，而是所处环境使然，在勾心斗角、争着抢着秀人性下限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大的作为，一旦找到真正适合的领域，立马就是另一番景象。
萧穗子见到黄小枚时，黄小枚问起了舞蹈队的女兵们，她没有一点怨恨，回忆起往事时甚至眼里都有了泪光，她对萧穗子表现出的亲热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以德报怨，这就是对人性最好的回答黄小枚成了女英雄一次在深夜的战场上，她把一个重伤员背了几十里地，她的腿伤发作后，便用绳子拖着人高马大的伤员过河赶路，最后竟奇迹般地救活了伤员。
她的事迹被写成报道，在省里的战斗英雄大会上汇报有生以来第一次，黄小枚过人的隐忍精神显示了正面的价值如今的黄小枚，胸前挂满功勋章，军装也特别神气，笑容也在她黝黑的脸上显得暖洋洋因为女英雄极少，所以她大受关注，每天要做三四场报告，女学生们都说，她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英雄。
黄小枚终于逆袭了，她不再是丑陋的“灰老鼠”，当她找到能真正释放自己能量的舞台时，内心的真善美开始放光发热而那些曾嘲讽羞辱过黄小枚的女舞蹈演员们，最终也不过是过上了结婚、离婚或继续跳舞的平凡无味的日子所以，永远不要小看别人，也不要看轻自己，你永远不知道人性的善恶什么时候会逆转。
黄小枚还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就是池学春池学春留团察看的处分已到期，他说，当年检举他的人中，只有黄小枚的话是诚实的，也只有她没有事先勾引过他这是一个好的结局，她忍辱负重的古老美德得到了回应，充满了力量
结语：面对命运不公守住人性底线《耗子》里的黄小枚，自然有她无可否认的优点：好脾气，不争辩，忍辱负重，笑对苦难等等，她以一己之力，抵御着外界的凌厉，对抗着命运的不公在无尽的伤害里，她最终守住了人性的底线，没有报复和仇视。
反观其他女舞蹈演员，她们本质上其实并没有多坏，但那种抱团欺负人，以及那种不容易被察觉的恶，让她们站在了人性的反面，成了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恶人她们的恶是看得见的，但黄小枚心里的阴暗，却很难被人察觉，这才是人性最可怕的地方。
黄小枚至少有两次，露出了她的獠牙一次是胸罩事件，那件缝了海绵垫的胸罩，挂在凉衣绳上，其他女兵在失去兴趣后，晚上都回去睡了只有黄小枚在寒冬的夜里假借练功压腿，躲在暗处狩猎，想看看是谁来取回胸罩这样，她就有一个把柄抓在手里。
即便为此长了一手冻疮，她也乐意虽然黄小枚从不会拿别人的隐私去攻击或报复，但她时刻准备着，一旦自己受到的侮辱不可承受，她就能亮出一颗咬人的秘密牙齿。
还有一次，就是黄小枚为了显示自己思想正确，而和女兵们同流合污，对自己喜欢的池学春恶意诽谤，落井下石由此可见，这才是真正的摧毁，恶意已注入她的心中，并没有美好的东西，被封存于肮脏的外表之下，她的世界很难平静温和了。
当然，结合黄小枚的不幸遭遇，她的所作所为似乎都可以理解和原谅但这恰恰是人性的底线，如果黄小枚守不住，那么世界将会变得多么可怕！也许我们更愿意看到，每当深夜里其他女兵们都睡了，黄小枚独自醒来吃她的干馍片，。
黑暗中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那么辽阔，隐秘的自由也让干成石头的馍片变得美味无比，这是真正属于她的幸福电影《芳华》里，化身何小萍的她，始终都能保持一种有尊严的平静，这种温和化的处理，也许是为了让我们看到美丽、善良、无辜的何小萍的一生时，被温情打动。
但《耗子》里的黄小枚，真的不同，她代表了人性的另一种可能，那种随时会走向恶的可能。面对命运不公时，选择去抗争、去爱，从卑微的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才是人性真正的胜利。
你如何看待《耗子》里的黄小枚和《芳华》里的何小萍？欢迎留言讨论。
想阅读更多精彩内容，敬请关注@王官令仪话文史
